*昏时分,吴侗像往常一样又来到蓝湖旁边的一处高地上。他今年38岁,是个混血儿,棕色皮肤,粟色眼珠,体格健壮。他在一片草地上坐下来,出神地望着被夕阳映红的湖水。
吴侗不久前刚结识了一位业余的潜水姑娘,名叫薛丽,今年25岁,学计算机的。她那开朗活泼的性格和俊秀的面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今天却没有来,吴侗一直等到天渐渐黑下来,才惆怅地离去。
吴侗住在离湖不远的一幢设施先进的旅游宾馆里。晚上9点的时候,吴侗正在看书,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进来的是薛丽,她的脸色很难看。吴侗关切地问:“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昨天晚上父亲潜水队的一个队员失踪了,今天早上一个渔民发现了他的尸体。”薛丽的语气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颓丧。接着薛丽说父亲要她去拍几张死者的照片,想请吴侗陪她一块去,吴侗爽快地答应了。
午夜时分,在薛丽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临时停尸房,薛丽按动快门草草拍了两张。吴侗拾起死者的断臂,仔细观察伤口,陷入了沉思。
薛丽走近问:“你在想什么?”
吴侗抬头看看她,沉吟着说:“这附近的农民常说湖里有‘怪兽’,你听说过没有?”
“来这儿以前听人讲过,神乎其神的。”薛丽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会想起这些?”
“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吴侗审视着尸体说,“我对‘怪兽’之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平时搜集了一些资料,也向别人请教过。其实很多‘怪兽’之谜解开以后,人们才发现它们并不‘怪’,也不是什么恐龙的后裔,而是人们常见的很普通的生物。它们当中的某些个体之所以变成‘怪兽’,大概有两种原因。一种是人为的,像前苏联切尔诺贝利的核泄漏,半年后科学家再去那里,发现电站附近有很多大似猪一样的‘怪兽’。后来经过调查,才弄清这些‘怪兽’原来是受到辐射的老鼠。再就是良好的自然环境形成的。比如咱们国家的新疆,有一个叫玛纳斯的湖泊,维语的意思是无边无际的湖。这里地处天山深处,人迹罕至,生态环境稳定,为鱼类提供了长久平安的生存环境。因此湖里的哲罗鱼竟能长成重达1吨、体长四米的巨形鱼。”吴侗说到这里停顾了一下,“具体到这个湖,如果真有怪兽’,十有八九是一条大鱼。”
薛丽入神地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别人说起“怪兽”的事。她并不感到厌烦或是无所谓,反而觉得很对自己的胃口。她看着尸体想了一会儿:“就算这湖里真的有一头不同寻常的淡水鱼,可它毕竟不是鲨鱼,总不至于伤人吧?”
“大多数淡水鱼是温顺的,但是有一种淡水鱼和鲨鱼不相上下。”
“什么鱼?”
“乌鱼,一种淡水食肉鱼,它生性凶残、好斗,嗜肉如命,嘴里布满了像钩子一样尖利的细齿。”薛丽呆呆地听着。吴侗接着说:“如果湖里的‘怪兽’是一条形体超常的乌鱼,一旦在水下和人遭遇,它的利齿就会变成攻击的武器。”
“你怎么能断定是一头乌鱼呢?”
“你瞧!”吴侗指着尸体上一道道有规则撕裂的伤痕说,“只有乌鱼钩子一样的细齿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一阵冷风从门缝里吹进来,薛丽打了个冷战。望着眼前这具可怕的尸体,她仿佛真的看到一头大乌鱼像幽灵一样在湖水中游弋。
第二天,吴侗和薛丽按照各自的分工开始寻查关于“湖怪”的蛛丝马迹。吴侗走访了附近的几户村民,他们对所谓的“湖怪”竟一无所知,使吴侗大失所望。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学同学吕涛在大坝上的电厂工作,也许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吴侗来到电厂。
吕涛热情接待了他,并向吴侗介绍了一个目击者一刚分到这里不久的大学生小朱。吴侗在大坝下面的沼泽边找到了正在垂钓的朱晖。经过再三询问,小朱这才放下渔杆,心有余悸地讲述起来。
“那天是我休班,第二天准备搭早班车回去,所以傍晚的时候我划了一条小船到湖心,准备弄几条大鱼带回家。
“下钩没多久,周围的水面开始波动。当时天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估计是一条大鱼。等了·一会儿,浮子开始下沉,我就用力向上拉,可是怎么也拉不动。后来也许是被我拉急了,水下面一用劲,差点把我甩到湖里去。再后来那怪兽’呼的一下露出头。妈呀!那头足有木盆那么大,张着大嘴,一溜的尖牙,眼睛像灯泡,闪着紫光。腥臭味差点把我呛死。
“我当时被吓傻了,撑起船就向岸上划。那‘怪兽围住船转,好几次想把船拱翻。最后,快到岸上了,硬是一口把船咬成两截。要不是我撑竹竿飞身上岸,这条命就完了。”
吴侗仔细听完,问道:“据说你看这头‘怪兽’像什么,会不会是一条鱼?”
“要说是鱼,还真有点像。不过鱼长得再大也不可能有那么大,我看不会是鱼。”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去年夏天。”
晚上,吴侗和薛丽又碰到一块儿,将各自收集到的信息汇总在一起,初步确定了所谓的“湖怪”很可能是一条大乌鱼。为验证判断,二人制订了一份下水搜寻计划。
连续几天的水下搜索,吴侗和薛丽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整个湖泊显得非常的平静。
这天*昏,从碧蓝如玉的湖水里浮出两个疲意不堪的“水*”。
他们脱下几十斤重的潜水装备,各自穿好衣服,在岸边找了块比较干燥的草地坐下来休息。
几米远的地方,五六个农村少年在水中尽情地嬉戏着。
突然,一声尖利的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惨叫声在湖的上空回荡,这声音叫人毛骨悚然。游在前面的少年在水中拼命的挣扎,像是落入海豹口中的一只可怜的企鹅,一会儿被甩出水面,一会又被扯入水下,腥红的血珠呈扇形射向半空。岸上的少年一个个被吓傻了。
吴侗脸色怕人,面部肌肉不停的抽搐。他死死地盯住那个血团,眼前重又幻现出原始的亚马孙河:伴随着凶猛的鱼群,肉沫飞舞的水际和一副随波漂流的血骨。吴侗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用双手撕扯着头发,嘴里语无伦次地咆哮着,刚跑出几步,就一头栽倒在草丛里。
库区卫生所里,吴侗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被利石划破的右臂缚着绷带。薛丽不安地站在床边。望着吴侗苍白的脸,她弄不明白,平时很坚强的他,现在为什么这么脆弱?似乎看懂了薛丽的眼神,吴侗讲述了一件凄惨的往事。
“这一切都要从我的父亲说起。我父亲曾经留学国外,留学期间他被古印第安人创造的玛雅文化深深吸引,并由此娶了一位秘鲁女人为妻,这就是我的母亲。不幸的是母亲因生我难产而亡。父亲非常悲痛,从此带着幼小的我开始了对玛雅文化的研究。
“在我10岁那年,他领着我进入了亚马孙原始森林,沿着亚马孙河考查玛雅人留下的文化遗迹。经过一座小木桥时,由于年久木朽,租的敞篷吉普车翻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亚马孙河里有一种可怕的‘食人鱼?,它们喜欢成百上千的群居。‘食人鱼’牙齿锋利,能在几分钟内把落水的人和牲畜吃剩一副骨架。
“我的父亲深知这种厉害。他和向导竭尽全力把重伤的我从车里拖出来,并坚持让向导先把我救上岸。由于我们都受了伤,血腥很快引来了那些‘魔*’。父亲为了我和向导的安全,游向相反的方向…最后着,说不下去了。”吴侗哽咽。
薛丽终于明白吴侗眼中的朦胧和神秘原来是深藏在心底的一种巨大的痛苦。在她了解这一切以后,她反而更加钦佩对方的意志。她同情地说:“因此你害怕见到夕阳和水。”
吴侗点了点头。也许是把内心深处的秘密第一次倾诉给一位善解人意的姑娘,吴侗的心情开始平静,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一个星期以后,吴侗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健康。与此同时,薛丽重新设计的计算机程序也推算出了水怪出没的规律,他们商定下月15日重新开始行动。
15日的*昏在吴侗和薛丽焦灼不安的心情中姗姗来临。7点钟的时候,他们在岸边准时会合了。他们穿好潜水服,戴上潜水表、潜水气喉、面罩和照明灯,背上双筒氧气瓶,最后小心地把高压潜水枪和特制的潜水匕首挂在潜水服上。高压潜水枪呈细长的圆柱形,只要扣动扳机,内载的钢箭就会以高速射出,杀伤10米范围内的目标,这种枪一共备有四枚钢箭。还有最新式的潜水匕首,当用它刺中目标后,按动手柄后面的按钮,匕首前部的小孔自动打开,从中喷射出麻醉药液,能在几秒钟内使目标失去攻击能力。挂好这两种护身的“法宝”,吴侗和薛丽的心才算踏实一些。
进入水下,仿佛置身于一个晶莹虚幻的世界。闷热和噪音统统被淹没了,心爽神怡的宁静代替了一切。吴侗和薛丽不停地踢动脚蹼,顺着平缓延伸的湖床向湖的纵深下潜。
下潜到约10米的深度,离湖岸已有50多米。原先平缓的湖床在此突然断裂,前方出现了一段石灰岩结构的大峡谷,水下地势陡然变得险峻起来。这是他们搜索的重点地段。
沿着这条峡谷,他们潜到50米的深度,不再下潜。这个数字对吴侗和薛丽来说,已经达到承受的极限。处在这一深度,胸部有一种麻麻的被压迫的感觉。薛丽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潜水,倒像是在峡谷的半空中悬挂飞行。
半小时过去了,探察没有结果。吴侗觉得寒冷好像要透过厚厚的橡皮衣浸进骨头里去。薛丽看着潜水夜光表,从下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剩下的氧气只能再维持一个小时。
吴侗又发现,游进一个石缝以后,里头是个非常宽散的石洞,有好几条宽阔的石洞倾斜着与之相交。吴侗挨个查看,光亮中可以看到褐色的洞壁上附着了一层光滑透明的物质,尽管隔着面罩,吴侗也能感觉到浓重的腥气。洞底的几个大鱼的完整骨架引起了他的注意。吴侗清楚,乌鱼在发动进攻前总是把自己隐蔽起来,然后乘其不备从正面将猎物整个吞下,经过消化,排出一个完整的骨架。
吴侗有些紧张,无意中碰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吓得他倒吸了口冷气。半具泡得肿胀发白的尸体悬浮在洞顶,胸部以下的肌肉被撕成条状,好像是一条破草裙;面部肌肉被撕裂,露出一半骷髅,显得狰狞恐怖。吴侗觉得一陈恶心,差点把气喉吐出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游出洞口,冲薛丽打起了手势。这是一种水下应急的语言,薛丽很快看懂并为之紧张起来。
与此同时,深水里传来一种沉闷的声音。薛丽听着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鱼群停止了争抢,不安的互相碰撞,好像是被一种恐惧驱赶着。
在水中转了度的圈,吴侗的目光正好与薛丽不期相遇。她的眼光非常奇怪,好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吴侗机械地转过身体,拾头向上看,心顿时狂跳起来。一个巨大的“怪兽”,阴森地停在他们上方,一动不动,鱼群不知何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薛丽全身麻木,四肢有些不听使唤,她不停地呼吸着,喷出的气泡蜂拥而上。
借着灯光,吴侗看到“怪兽”的两只像灯泡一样突出的眼晴,射出幽幽的紫光。人与“怪兽”都警惕地保持着距离,相互观察着对方。
这是一条体形巨大的成年乌鱼,像一头幼鲸。它的嘴巴扁平,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部。嘴的直径有半米宽,利齿紧密地排列着,咬合时几乎不露一丝缝隙。鱼身黝黑,像蛇皮一样布满花纹和斑点。体宽与体长的比例恰与鲨鱼相似,背鳍发达,比一般淡水鱼要长得多。圆型的尾鳍像一把蒲扇,鱼体呈标准的流线型,在它游动时好像不存在水的阻力。
吴侗努力使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不致于蹦跳出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薛丽,她的状态比他想像的要好得多。尽管对这条鱼的特殊性做了充足的精神准备,可是一旦真实地呈现在眼前,仍使他们觉得胆寒。
巨鱼开始慢慢地游动,它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杀手”,很懂得驾驭人的心理。它并不急于攻击,而是围着他们转圈,尽情地展示巨大的形体,以此摧毁对手的意志。
相持了一段时间后,薛丽和吴侗不约而同地悄悄靠近,当巨鱼再一次从他们上方游过时,两个人看准时机,同时举起高压潜水枪,扣动了扳机。
四枚钢箭拖着长长的白色泡沫高速射向鱼的要害部位。巨鱼立刻觉察到了什么,它迅速掉头,迎着钢箭向薛丽和吴侗俯冲下来。它只是稍微摆了一下头,侧了一下身,四枚钢箭就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般反弹回来,沉向了湖底。只有一枚射中了背鳍,但是对它没有丝毫作用。
薛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鲨鱼的身体没有鳞片,钢箭可以将其穿透,但是对于一条六米长的巨型乌鱼,谁知道它的鳞片到底有多厚呢?薛丽还不死心,索性将剩余的两枚钢箭也射了出去,结果跟前两枚一样。
现在只剩下吴侗的两枚钢箭了。
薛丽刚刚建立的勇气顿时化成了泡影。而巨鱼此时已带着巨大的旋涡冲到她的面前。她一时不知所措,只能拼命挥动枪管,想阻止巨鱼靠近,却被鱼一口咬住,上下牙一挫,枪管随之弯曲。巨鱼一摆头,张开腥臭的大口,凶残地照她头部啃了下去。
薛丽急中生智,卷作一团,在水中一个巧妙的翻滚,躲过了这一口,可是在水中漂浮的一部分头发稍却被咬住了。
眼看同伴危在旦夕,吴侗不顾一切地游上去,几乎是抓住鱼腹射了一箭,箭的三分之二射入鱼的体内,但是这一箭对它来说就像是扎了一枚小刺儿,巨鱼丝毫没有反应。薛丽不等巨鱼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刀在手,
反臂一挥,将发稍割断,摆脱了危机。
巨鱼没有得逞,顿时恼怒起来。它一个侧身,把疯狂全部发泄到吴侗身上。吴侗躲闪不及,和巨鱼纠缠到一起。与巨鱼的体长相比,他那1.9米的个头简直是微不足道。
巨鱼虽然又粗又长,可在水中相当灵活。吴侗身着10儿斤重的潜水服,显得力不从心。他一手握枪一手握刀,尽量躲开可怕的鱼头,想在它比较柔软的腹部寻找时机。
巨鱼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当再一次靠近时,身体外翻,把浅白的肚皮露在吴侗眼前。吴侗不假思索,挥刀便扎。恶鱼早有防备,身体一拐,冷不丁一个急转弯,粗壮的尾巴朝吴侗横扫过去。
吴侗被巨大的水流冲激得晕头转向,恶鱼就势一个迅猛的冲刺,张开了血红的大口。吴侗一回头,马上清醒过来。他迅速举枪对准鱼的咽喉,射出最后一枚钢箭。恶鱼一楞,立刻将利齿合拢,将利箭反弹过去。吴侗赢得了几秒钟宝贵的时间,想尽快脱离鱼口的攻击。但是恶鱼紧接着又是一口,只听“吭”的一声,双桶氧气瓶被它死死的咬住,吴侗的脊背紧贴着乌鱼冰冷的利齿。
薛丽看着鱼嘴边的吴侗,眼前不时闪现出停尸台上那具残缺的尸体,她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咔嚓”一声,吴侗背上的供氧气管道被咬断,水中的气泡使吴侗的脑子一亮,他停止了徒劳的挣扎,把供氧系统扭至最大,一连串气泡进入了鱼的体内。恶鱼被呛得难以忍受,再加上薛丽顽强的攻击,嘴一松终于把吴侗放了出来。
吴侗抓住这一良机,拉着薛丽快速游进那个大洞。他们看好一个只有半人宽的石缝,侧着身体鱼贯而入。当恶鱼明白了发生的一切并闯进洞时,薛丽和吴侗早已游了进去,面对狭小的石缝,恶鱼只能暴怒地在洞外横冲直撞。
俩人摸着凸凹不平的石壁一点点向前划行,狭窄的石缝开始慢慢变宽。吴侗这时感到自己最后吸进的氧气已经耗完。他推推薛丽,对方会意,把面罩取下给他。吴侗贪婪地吸了几口,又递还给她。他们就这样交替呼吸,一点点艰难地向前游去。
弯弯曲曲的石洞开始向上倾斜,最后几乎成了90度。吴侗和薛丽被迫向上升浮,他们希望这能是一条通向湖岸的“救生”之洞。
吴侗发觉随着他们的上升,水的颜色正逐渐变浅,这说明深度正在减小。但潜水表的深度却显示着“一30”米,表明他们还远离湖面。在这一深度,水的颜色不可能出现变化,这使得吴侗有点迷惑不解。
最后,吴侗和薛丽的头同时脱离了水面,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在水下30米处竟然还会有空气存在。这是一个几十平方米的岩洞,洞顶和底面布满形状各异的钟乳石。薛丽和吴侗惊奇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薛丽说:“我好像是在做梦。这里的空气是怎么来的?真让人弄不明白。”吴侗断断续续地说:“这就像是一只倒扣在水中的杯子,也许是洞口细长,狭窄,在水库蓄水时,水位快速上升过程中,留下了这一点空气。”
薛丽沉思了一会儿:“随着我们的呼吸,洞里的氧气慢慢减少,水也会缓缓地上升,直到把洞淹没。”
“我想是这样。”吴侗面无表情地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他们在一处像靠椅的钟乳石旁坐下来,疲乏地靠在一起。
为节省电能,他们只亮了一盏照明灯。微弱的光影中,各种形状的钟乳石显得光怪陆离。饥饿和寒冷不断袭来,吴侗觉得胃部一阵阵痉挛,从下水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左臂的伤口开始恢复知觉,钻心的疼痛随之而来,身边的薛丽,脸色苍白,身体不住地哆嗦。
“你后悔吗?”吴侗低着头问。“有你在,我就不后悔。”薛丽轻声地回答。
“我也一样。”吴侗闭上眼睛仰起头,像一尊雕塑,用平静的语气问薛丽:“剩下的氧气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最多10多分钟。你问这干什么?”
“我想一个人浮上去一”
“这决不行!”薛丽生硬地打断了吴侗的话,“你这是去白白送死。那头巨鱼肯定正等在外面!”
“难道我们俩就这么等死?出去总是有一线希望。”
“可是这种希望太小了。我不愿意你用生命去做*注。”薛丽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哭泣起来。
“抓紧时间,咱俩把橡皮衣换了。”吴侗说着脱掉了自己划破的潜水服。此刻薛丽真正体验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进了吴侗的怀抱。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最后还是吴侗恢复了理智,把薛丽松开了。他深情地望了她一眼,然后一个鱼跃,跳进水中…
湖里的水已经浸没了薛丽的双膝,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突然她听到了什么,水里传来“咕咕”的声音。很快,漆黑的水开始发白,水泡越来越多。最后“呼”的一声,水中冒出一个戴头盔的健壮蛙人。薛丽立刻认出了是自己的父亲,父女俩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薛丽拿着一大把紫色的野花来到医务所,推开吴侗虚掩的房门。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吴侗,笑着问:“你怎么了,失*落魄的样子。”
吴侗把头靠在枕头上:“当然是闻到了你带来的花香。”
“哦?我的花香就这么管用。”薛丽说着走进屋里把花插进桌上的玻璃杯内,然后在床边坐下,关切地问:“肩上的伤还疼吗?”
“刚才还疼,你的花香一到,就不疼了。”吴侗微笑着说。
薛丽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种从没体验过的幸福,这种幸福只有和自己有过生死与共的吴侗才能带给她。
吴侗忽然问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你父亲怎么知道我们下水了?”
“其实他早就注意你我了,只是未加干预。那天晚上他查房的时候发现少了两套器械,就猜想我们可能下水了。他怕有危险,才组织了队员来接应。”
吴侗想换个姿势,不料弄疼了伤口,他不禁皱了皱眉。
薛丽帮他靠好,接着说:“这条恶鱼的死期快要到了!我父亲请来了公司的捕鲨能手,另外租了一艘小型声纳探测船,准备来个‘铁臂合围?。县渔业局很支持,全部的费用由他们负担。”
吴侗勉强一笑,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几片树叶,好像忘记了薛丽的存在,沉思片刻,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蓝色金属盒。“这是什么?”薛丽问。“这是我祖父留下来的,我一直没弄清它的用途。”薛丽接过盒子仔细端详着,只见它的正面布满了轻触式按键,正上方是红色和绿色两种显示灯。右上方是一个暗藏式发射天线,中间是一块五位数的液晶显示屏幕,面板上的说明全是英文。
“这是一台微型的防水电脑,属于70年代初的产品,现在来说有点落伍了,它好像是用来控制某种电极的。”
“这上面有红、绿两种显示,肯定是两种功能。我想请你把红色的电路合并到绿色的电路里,使它只有一种更强的功能。”“你是说取消一种功能,把它的能量转化到另一种功能上去。这并不复杂,但是我需要时间破译它的程序,然后再重新设定。”薛丽顿了顿,问:“你想用这个干什么呢?”
“这是一个秘密。等你改好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吴侗神秘地说。
两天后,薛丽终于重新设置了程序。午饭前,她拿着盒子来到了吴侗的房间。吴侗正用哑铃锻炼受伤的左臂,他接过盒子,随意摁了几个按键,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薛丽在旁边说:“我看你对这盒子很熟悉,这回你该告诉我它的用途了吧?”
“现在还不行。”吴侗看了一眼石英钟,“你两点钟来,不能早也不能晚。”
薛丽生气了:“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吴侗心平气和但却非常认真地说:“请相信我,薛丽,到时候你会明白的。”薛丽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轻松。
午饭后,薛丽在自己房间不安的徘徊,她不时抬头看表。不知为什么,那个防水的盒子老是在她眼前晃动。她忽然想去看看父亲。
薛丽来到房间,父亲不在,她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发现器械架上少了套潜水装备。她的心颤了一下,转身向吴侗的房间跑去,同样没人。桌上用台灯压着几张信笺。
薛丽用颤抖的手把信拿起来,上面写着:
“薛丽: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水下了,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父亲遇难后,祖父作为淡水鱼专家,发誓要为他报仇,培养出一种更凶猛的淡水鱼,把亚马孙河的‘食人鱼统统吃光。他的想法得到了他国外的两位挚友的支持。这些都是我懂事后奶奶告诉我的。
“祖父最终选择了乌鱼,经过两年的杂交培养,第一批几万尾的优质乌鱼苗诞生了,他从中又精心挑选出50尾送到了国外,对鱼苗定期进行一定剂量的辐射,促成鱼的基因产生变异,人为地创造一种无限增长的趋势。待鱼苗长到一定的程度后,再把两种不同的电极植入鱼的脑中。这两种电极有不同的作用,一种能使鱼丧失自我控制能力,变得狂躁凶猛,杀气腾腾;另一种电极与之相反,可使鱼安静温顺,听从人的指挥。两种电极平时由二台微电脑控制,危急时可将两种电路合并,将某个电极激活,使鱼永远保持一种状态。但是我一直不知道合并的方法,所以只好求助于你。
“祖父收到这批被‘加工’过的鱼苗后,带着我和鱼苗来到这个湖泊准备做进一步的实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鱼苗开始接二连三的死去。每一条鱼苗的死亡对祖父的精神都是一种刺激,渐渐的他的精神处于一种癫狂状态。当最后一条鱼苗奄奄一息时,他的精神终于崩遗了。
“从此他披头散发,整天在湖边呼喊父亲的名字,后来一场突发的山洪把他吞没了,只给我留下了这个铁盒子。我把那条快死的鱼苗放进了湖里,然后跟着奶奶离开了这个让我伤心的湖泊。”
薛丽看到,这里的字迹被泪水浸湿了。她接着往下读:
“我一直认为这条鱼已经死了,但是近期湖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使我重新想起了它。当初我选择15号下水,是因为30年前也是这个日子我把鱼苗放进了湖里。后来在水下与它相遇,我就有一种直觉:它肯定是30年前的那条鱼。
“我这次下水的目的,就是用你改造过的控制盒,将它脑中的电极激活,把它变成一条温顺的不再伤人的鱼,说到底它是无辜的。当然,这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也许它不是那条鱼,也许电极已经失效,但我必须这样做。因为这是去解脱困绕了我内心30年的桎楷,即使失去生命也值得…”
泪水模糊了薛丽的双眼,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只想尽快赶到预定地点,尽早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吴侗。
水下40米的深度,吴侗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上次和巨鱼相遇的水域。他取下腰带上的发射盒,拉出天线,输入程序,液晶屏幕显示出“操纵·激活”的字样。吴侗选择了“激活”,然后按下了启动按键。绿色的显示灯开始闪动,吴侗的手感觉到了盒子的振动。
水深米的一个黑暗阴冷的石洞里,正在沉睡的乌鱼被一种清晰的电讯号惊醒。这讯号由弱到强,在它的脑中发挥着神奇的作用,好像是在启动它那僵死的大脑,它一动不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被施了魔法,巨鱼梦幻般寻着那电波痴迷地浮了上去。
吴侗谨慎地观察周围水域的动静,突然他的后背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急忙转身,光影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影。吴侗不时地抖动一下脚璞,以保持平衡。10几米外的巨鱼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盒子,偶尔也摆动一下尾鳍。
绿色的显示灯仍在闪动,吴侗突然发现巨鱼充血的眼睛正在变得柔和,这微小的变化,使它变得亲切了许多。吴侗更加充满了信心,他决定主动去接近它。
巨鱼对他的靠近显得很紧张,但它还是停在那里,任凭吴侗轻轻地抚摸。过了一会儿,它开始轻轻游动,不时地用唇去友好地接触吴侗的身体。绿灯停止了闪动,屏幕上显示出“电极激活”的字样。“成功了!”吴侗从心底欢呼着…
薛丽一口气跑到水库边,她发疯似地呼喊着吴侗的名字,可偌大的水库平平静静连个人影也没有,也不知吴侗这会儿在哪儿。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薛丽感到十分疲倦,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眼晴盯着白茫茫的水面发呆。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从水里射了出来,接着“哗”的一声,从水里冒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怪物”。
薛丽毫无防备,吓得差一点掉进水里。“哈!哈!哈!”传来吴侗洪亮的笑声。薛丽定了定神,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她冲着吴侗挥舞起拳头,气恼地说:“你这个坏东西,差点儿把我的*儿都吓飞了!”
“你要是再看看下面,也许你的*儿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吴侗神气十足地说。
薛丽仔细一看,原来吴侗正骑在巨鱼身上。薛丽吓出了一身冷汗,不住地嚷着:“你快上来,快上来呀!”
“放心吧!现在就是把头伸到它的嘴里,它也不会伤害你。”吴侗说着爬上岸来。
薛丽感叹道:“太妙了!”吴侗鼓励着:“你难道不想下去跟它玩玩?”
“我?!”薛丽定定神,把手伸进水里。巨鱼小心地游过来,用唇来回轻轻蹭着。
薛丽“咯咯”地笑着,仰脸看着吴侗,兴奋地说:“你瞧它,这会儿多可爱!”吴侗点点头,脸上挂着同样的笑。
“可惜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够看见。”薛丽惋惜地说。
吴侗说着看了看表,对薛丽说:“总有一天会有更多人看到它。不早了,我看咱们该跟它告别了。”
薛丽拍拍鱼头,恋恋不舍地同它告别。巨鱼似乎知道了即将分别,眼睛里露出几分凄凉。吴侗捂着嘴贴近水面,大声说:“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夕阳下,他们俩来到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湖水又变成了深红色,吴侗这次没有丝毫的神经质。
他赞叹道:“真是太美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欣赏夕阳和水的完美组合。”他望着薛丽,接着说,“不过这种美和你的美相比,就逊色多了。”
“真的吗?”薛丽故意问,“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对女士说奉承话呢!”
吴侗快活地笑着,同时托起薛丽的手,深情地说:“我爱你,薛丽!”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皎洁的明月挂在丝绒般的夜空里,坝上水中,各色光影交相辉映,一片灯火的海洋